走进石药的厂区，我有点小激动。不是因为高大的车间、自动化的设备，而是一段如烟往事。
25年前，作为石家庄地区企业改革的先进，我采访过石药的当家人蔡东晨。他31岁走上河北制药厂厂长岗位，令人瞩目。年纪轻轻的他，谈了他的改革、他的产品还有他的愿景：要跻身国内药企十强。看到当时落后的装备，我自忖，别是吹吧，能超过隔壁的华北制药就不错了。
25年后我再次走进石药。在新建的办公楼里，蔡东晨接待了我们一行。圆圆的脸庞依然挂着笑意，声音依然洪亮透出亲和力，看上去只有50来岁。干着死死追赶的活，操着几万人的心，他怎么不衰老呢？莫非吃了他们的畅销品“果维康”？
石家庄是出企业改革经验的地方，明星企业家你方唱罢我登场，承包打天下的马胜利，满负荷工作法的张兴让，奶牛下乡的田文华，当年都是同时代的竞技者。长跑20多年，大浪淘沙，有的要么败了，要么退了，要么去了，一路拼搏一路创新的蔡东晨依然坚守在市场里，成为幸存者和弄潮者。当过全国劳动模范，全国人大代表，福布斯中国上市公司最佳CEO，国家重大新药创制委员会委员等等。而我最惊喜的，是他当年的愿景，竟然一一兑现。如今的石药，在各大榜单的位次，年年跃进。无论是上市公司创新榜单，中国企业500强，还是全球药企50强等。
石药如何变成了大象？20多年的长镜头，让我清晰梳理出其中的关键。一是实行规模化大集团管理，资源集约整合，通过“科技纵向到顶，市场横向到边”的“双纵战略”，打通了企业发展头尾两端的“任督二脉”。二是产品转型，重心从原料药为主向创新药为主，优势从销售环节转向研发环节，标志石药从低端竞争向高质量发展的升级，如今的体量和级别已非当日可语。
若再深究一步背后的原因，可以概括为“三靠”。
一靠灵活的管理体制。一切管理行为，都是人的驱动。蔡东晨选聘经营管理人员不排资论辈，而是看竞技状态，竞技状态好，就上；不好，就下。这就是蔡东晨的“球场理论”。反映在激励上，也是以能力说话，股权激励、福利待遇等动态激励机制，培养了一支狼性经营团队。
而对于代表企业未来方向的研发，蔡东晨近乎一种偏执般倾注和热情，在用人、用钱上，从不卡脖子。好的项目，甚至可以一路绿灯。
有钱，有人，有王炸产品，有极高执行力的团队，在管理机制的灵活调配下，石药这些年的步子，进击有方，踏实有力。
二靠企业家精神。企业成功的背后，首先是有个成功的企业家。企业家是全能赛手，石药这些年业绩昭昭，蔡东晨却越来越低调，无论媒体还是峰会难觅其身影。他辞谢了社会兼职，对标世界级的药企，心无旁骛地搞研发，拓市场。真正的企业家，不是组织封许的，也非媒体评选的，只能由市场任命。
石药一条难得的经验是，领头人30多年不变，一张蓝图绘到底。“能干多久就干多久，保证了企业的稳定和持续。”
稳定的老总是竞争力，这是药企特点决定的。研发一个一类新药，业内有个说法是“十年10个亿”。如果几年换个老总，不断地换思路，换频道，换人马，加上追求任内业绩利益最大化，怎能干好药企。让短跑选手跑马拉松，能跑多远？
三靠时代的风口。医疗卫生健康保健是富裕起来的中国人的大市场、大行业。加入世贸组织的国际化是大舞台。石药提早做好了准备，使之能抓住中华民资复兴的战略机遇期。从更大的视野来看，石药不是企业的时代，而是时代的企业。市场的风雨，造就了蔡东晨。
石药的成功，站到了行业的风口，有大时代的成全，有中华民族崛起的共振，但关键是企业家的初心和坚持。
石药，缩短了我们与世界药企的差距。从原料药到创新药，到生物药。在制药领域，我的国并不厉害。其在国际上的地位与芯片差不多。要么做底层利薄的原料药，要么跟跑仿制新药，几乎没有研发能力。蔡东晨告诉我，他们的创新药研发已从跟跑到现在的并跑，“我们已经跟世界一流药企站在同一起跑线了，下一步要做领跑者”。基于上次经验，我相信这一天将很快到来。
那天，炙热的石家庄难得落了一场清爽的新雨。在企业的食堂，精力充沛的蔡老板拿出了一瓶珍藏的红酒招待老友，庆贺我们25年后的重逢。
往事并不如烟。蔡东晨的人生无疑是成功的，但他的追求是“做好药，为中国，善报天下人”，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中国企业家。
（作者系证券时报社社长、总编辑）
